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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任安士縣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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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任安士縣5

安士縣的縣衙大堂很久沒這麽熱鬧了, 自從上任縣令縣丞被一並抓去斬首,縣衙遇到大事都移步主簿衙處理。

此時大堂中央站著那幾個被繩子捆起來的官差,兩邊座椅上坐著主簿鮑貫、禮刑工等六房典史、教諭、巡檢……

禮房典史時不時往側門張望, 好奇問:“鮑大人, 你見到新來的縣令大人了?聽衙差說是個女的?她長什麽樣?”

鮑貫想了想,說了三個字:“很年輕!”

禮房典史:“多年輕?莫非不到三十?”

“有沒有二十都不好說!你看見她就知道什麽叫後生可畏!別問了, 你還是自己看吧!”

隔壁刑房典史打了個哈欠:“倒是想看,她怎麽還沒來?”

“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是要給我們這些人一個下馬威。”鮑貫臉上掛著不陰不陽的笑。

工房典史點了點大堂中央幾個人:“這幾個家夥怎麽回事?我記得他們是我工房放出去的差役,怎麽給綁了?他們範什麽事了?”

鮑貫同情地瞥他一眼:“這可是縣令大人親自抓的,說他們丟了縣衙的臉面!你可得悠著點。”

……

事實上,鐘逾還真沒想給誰一個下馬威, 她只是讓衙差給自己帶路去後堂放行李, 因為後堂是縣令住的地方。

既然是第一次來, 她就讓帶路的衙差順便介紹了一下沿途的各處, 順便憑腳步測量一下縣衙南北長度。

走到後堂時,她心裏默默t得出數據,縣衙南北應該有三百米左右。

後堂是縣令住所,分為東花廳和西花廳, 此時都是閑置的, 她選了東花廳放了行李。

放完行李她沒急著出去,而是換上官服。

鐘逾心裏清楚, 這是第一次和縣衙的各個官員見面,總歸要正式一些。

如此一進一出, 前前後後差不多就過了快兩刻鐘。

待鐘逾抵達大堂時, 她正好聽到大堂裏某個人在說話——

“那赤水渠今早又來了兩波人跟我說出了問題,工期上面還催得那麽緊……”

鮑貫的聲音響起:“別急嘛, 這些事情你又急不來,赤水渠修出問題,你還能飛過去看不成?”

“可是……”

工房典史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見海水朝日圖一邊的側門處站著一名年輕到不可思議的女子。

那女子穿著青色鸂鶒補官服,頭戴女式的烏紗冠,她從側門走來蕭蕭肅肅、身如玉樹——可不就是新任縣令?

隨著工房典史不說話,在場所有人都意識到點什麽,不約而同朝著側門看去,和鐘逾對上了視線。

“唰”地一聲,椅子上的官員全都站起來,鮑貫帶頭對鐘逾拱手行禮:“參見縣令大人!”

其他人紛紛跟著行禮。

安士縣遠在邊疆,對朝廷的消息總是有些遲鈍,因此誰都不知道今年的朝廷科舉是怎麽個情況,但是見到鐘逾,他們心裏不禁一齊思索起來——安士縣縣令可是正六品官,她這麽年輕也只能是今年的進士,而今年進士能出任六品官的……她不會是狀元吧?

“諸位請坐。”鐘逾回了一禮,到海水朝日圖前面的桌案坐下,然後自我介紹,“本官姓鐘,單名一個逾字,來任職安士縣縣令,還不知道各位大人姓甚名誰,官職為何?”

在場官員面面相覷,隨後按照官職大小站起來做自我介紹。

鐘逾一個個聽過去,將他們的名字與官職記住。

等所有人自我介紹結束,鐘逾說了句場面話:“以後同衙共事,還需諸位大人齊心協力。”

其他人客氣道——

“哪裏哪裏?!我等資質愚鈍,鐘大人要多多提點啊!”

“人和人真是比不了啊,鐘大人年紀輕輕就是朝廷的正六品官員,我三十有六才勉強混上一個八品的芝麻官,鐘大人將來前途……”

鐘逾發現,這些人官職雖然都不高,但是官話是一套套的,從明到暗,又從暗到明,一個比一個誇得好聽。

可惜鐘逾有個幾輩子的老毛病,她真說不了太多場面話,讓她說,不出三句能扯回工作。

鐘逾果然很快就憋不住了:“諸位大人實在熱忱!正好,我現在就有一件要事,趁著諸位都在,應該拿出來說一說!”

鮑貫問:“鐘大人要說何事?”

“諸位請看堂上被綁起來的這幾位官差!本官就想知道,他們幾個在哪一處當差?”

眾人這才想起,現場還有幾個被他們遺忘的、被捆綁的小吏!

幾個小吏在一群官員中難免緊張,早就沒有當初在曹大娘家囂張的模樣,抱團縮在一塊兒跟幾只鵪鶉似的。

工房典史很不想認領這幾個人,但還是得發言:“稟報大人,他們幾個在工房當差。”

鐘逾:“當的什麽差?”

“如今工房肩負著安士縣最要緊的大事,修赤水渠!只是本縣小民刁賴,一聽到力役就想著跑!他們是被派去捉逃避徭役的惡民!”

鐘逾視線飄向幾個小吏:“不如你們幾個自己說,今天早上幹了什麽?”

“大人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啊!”幾個工房小吏哭天搶地道,“大人饒了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鐘逾眉頭一凝:“叫你們說早上的事,哭什麽?再哭就拖去刑房打板子!”

工房小吏立馬止住哭喊。

鐘逾隨便點了其中一人:“你來說!”

對方老老實實交代起來,他還是從昨天說起的,因為捉壯力的差事是他們昨天晚上領的。

他們只負責附近一個鄉中幾個村的差事,昨日離開衙門時特地從戶房拿了戶籍名冊。

今早,他們天不亮就出發前往城外捉壯力,很不巧,他們的第一個目標便是曹大娘家,遇上了鐘逾……

聽了工房小吏的話,工房典史與戶房典史的臉都綠了。

“按照晉國律法,朝廷征役,一戶人只需出一人服徭役,我遇上的這戶人中兩子已被捉走服徭役,剩下一對夫妻,這些衙差仍不肯放過,致使男子棄田逃走不知去向,獨留下女子在家中務農,她一個人能耕幾畝田?但她家中可是有四口人要吃飯!現今四月,安士縣每年春耕便在此時,農業乃晉國的立國之本,現在正是農戶搶趕農時的時節,氣節易過,你們這些當差的不去勸課農桑,反而大肆捉人、妨礙農時,簡直不可饒恕!”

場上有些官員聽得心臟怦怦跳,這鐘逾是指著幾個小吏的鼻子罵,可是怎麽又像是在罵他們呢?

鮑貫打圓場道:“鐘大人息怒、息怒!為這些家夥生氣不值得,來人!把這幾個狗東西拖去刑房……”

“先慢著!”鐘逾又一次阻攔,“鮑主簿,本官沒有生氣,本官能生什麽氣?需要打他們幾個小吏來解氣嗎?諸位好好想想吧,本宮說的都是實情啊,在場都是安士縣的重要官員,你們在縣衙裏下道命令,這些小吏就會無所不用其極地辦成!你們要修渠,他們就去捉人,他們是每戶多捉了幾個,可是命令是工房下的,名冊是戶房給的,當真跟諸位一點關系都沒有嗎?安士縣的農事關乎年終賦稅,今年春天農戶不種田,到了秋天哪裏還有稅收?諸位說那什麽赤水渠是當務之急,可是真正的當務之急是春耕!想想上一任縣令吧,他就是收不上稅被朝廷捉去斬首,諸位難道想步前縣令的後塵嗎?”

她這番話可謂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在場官員全都沈默了。

突然工房典史站起來,對鐘逾行了一禮,開口道:“鐘大人,你說得有理,可赤水渠本就是民生之計,朝廷此計是為了安士縣百姓著想,修好了赤水渠對這些小民又有何害處?”

“赤水渠在何處?”鐘逾並不爭論這個好壞。

“城外三十裏處赤水灣。”

“赤水渠我明日就去看,到時候請工房典史為我帶路。”鐘逾當場就決定了明天的工作行程,“但你們修渠捉那麽多壯力又是為何?”

“朝廷要五年內修好此渠,如此浩大工程若是每戶只出一名人丁,那得修到猴年馬月去!而今之舉屬實無奈,但百姓不理解朝廷的苦心、看不到五年後的好日子,只看眼前之苦……”

鐘逾聽得想笑:“好一個五年啊!各位大人想吃飯,朝廷每年都發糧食,可他們今年要是不種好田,明年餓死了,哪有五年後的好日子?”

工房典史:“……”

“今日出去了多少衙差捉人?”鐘逾換了個問題,“捉來的人打算如何?”

工房典史:“工房去了三十多名小吏,還從兵房借了五十多人,捉來的人在衙門劃去名冊,明日統一送去赤水灣。”

“今天捉來的人全都放回去,告訴他們,以後官府不再捉人,讓他們回去鄉間好好務農!”

在場官員仿佛石化,看鐘逾的眼神充滿了不可思議。

赤水渠可是朝廷要修的,她這縣令第一把火不燒人,燒赤水渠?

“鐘大人不可!”鮑貫急忙道,“月初我收到涼州府尹公冶大人的親筆信,那封信還在主簿衙桌案上擺著呢!公冶大人催著安士縣興修水利,鐘大人難道要對抗上峰?”

“還有這回事?”鐘逾挑眉,“可府尹大人又不在本縣任職,他對本縣實情不了解,若是事事依著府尹大人的意思,為何不讓府尹大人來本縣辦公?”

這下鮑貫不說話了。

最後,鐘逾對幾個工房小吏的發落:“你們幾個,脫去吏服,本縣縣衙不再用你們辦事。”

這些有品階的官員她動不了,但幾個小吏她得拿出來殺雞儆猴,表明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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